「臺北原味:法國異鄉人的攝影獨白」
序文
一回早上八點在捷運公館站下車,無意回頭望向捷運,余白正巧在倒數第二節車廂裡,快速駛離的他正被上班人群緊緊擠貼在車門玻璃上。我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他不是正要去上班?而余白一手抓Nikon F3相機機身,上面掛著一顆28mm定焦鏡頭,眼神直直凝向前方,一副前往戰鬥的表情。
回神時心裡又思㤔!臺北有這樣子去辦公室上班的人,真分秒必爭呢?完全符合心中余白的形象,無時不刻在一群臺灣人裡面,即便在塞滿了上班族的車廂。
相識時。
他拍照總刁一根煙,回想他邊回卷底片,邊快速打開相機背蓋,拍攝完的底片會用著比光還快的速度塞進他的口袋,然後不急不徐,從另一個口袋再拿出一卷未曝光的新底片,快的就像傳說中收劍的武士,來不及看清他的手,闔上相機背蓋,卡噠一聲!右手夾著烟的食指了指前方:「奧利維(註一),你看前方那是什麼?」「什麼?」回頭時,余白臉上佈滿了一層厚煙霧,認真想......唔?你真的看的到什麼嗎?
回頭望向遠方,背後傳來咔嚓咔嚓咔嚓的快門聲。
「奧利維你知道嗎?」回頭應了他:「什麼事?」他臉貼在觀景窗前,從相機背後說了一句話:「我要戒菸了。」相機的暗箱是他的告解室嗎?我低頭看著他的影子,心底用一種誤讀的心態,將這話理解為一種” 台式的法式浪漫”。
溫暖十一月週末,余白突然給我電話,讓我去他景美的公寓。埋在幾千張畫面裡的余白低著頭,試圖選出些照片。而”挑選”的潛意識凝視,讓他很難做出最後決定。
「奧利維,這些照片.....」他邊開紅酒邊看了我一眼,他的背後.....一落一落成堆的照片…。
我心想,只有紅酒懂余白吧?這”一大片的蕪蔓龐雜”接了很深地氣的黑白照片和一桌子的紅酒杯。一開始,我原以爲是羅伯特·杜瓦諾(Robert Doisneau)(註二)或布拉塞(Brassai)(註三)那種風格,但余白不是。邊喝酒我邊幻想:倘若臺灣是間大暗房,晦澀的反差或濃度,粗一點或淡一些的賽璐璐膠片和被拉長曝光的半透明映象,在開開關關紅色安全燈下反覆過濾了他的屏憶(souvenir-écran)註四。
寅時盡頭躊躇的光譜。
余白收縮光圈的意圖,緩緩將焦點轉向心靈影像的深處,另一種話語如同曝光不足的法文,將午夜臺北躑落如黑夜塞那河一池藥水,倒數計時難以歸零的過度顯影,彷若尋不著的動詞在成串堆砌呢喃中,長出不似無花果追憶的鄉愁。而我除了繼續喝完他的紅酒,在藍白紅短句中渡過午后。
而他,仍在”一大片的蕪蔓龐雜”照片中,尋找他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