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bert Kilian was in Jingmei, Taipei. 20180106

Hubert Kilian was waiting for the decisive moment in Huwei, Yunlin, Nov 2014.

Hubert Kilian sat at the river in Huwei, Yunlin. Nov 2014.



「臺北原味:法國異鄉人的攝影獨白」
序文



一回早上八點在捷運公館站下車,無意回頭望向捷運,余白正巧在倒數第二節車廂裡,快速駛離的他正被上班人群緊緊擠貼在車門玻璃上。我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他不是正要去上班?而余白一手抓Nikon F3相機機身,上面掛著一顆28mm定焦鏡頭,眼神直直凝向前方,一副前往戰鬥的表情。
回神時心裡又思㤔!臺北有這樣子去辦公室上班的人,真分秒必爭呢?完全符合心中余白的形象,無時不刻在一群臺灣人裡面,即便在塞滿了上班族的車廂。

相識時。
他拍照總刁一根煙,回想他邊回卷底片,邊快速打開相機背蓋,拍攝完的底片會用著比光還快的速度塞進他的口袋,然後不急不徐,從另一個口袋再拿出一卷未曝光的新底片,快的就像傳說中收劍的武士,來不及看清他的手,闔上相機背蓋,卡噠一聲!右手夾著烟的食指了指前方:「奧利維(註一),你看前方那是什麼?」「什麼?」回頭時,余白臉上佈滿了一層厚煙霧,認真想......唔?你真的看的到什麼嗎?

回頭望向遠方,背後傳來咔嚓咔嚓咔嚓的快門聲。
「奧利維你知道嗎?」回頭應了他:「什麼事?」他臉貼在觀景窗前,從相機背後說了一句話:「我要戒菸了。」相機的暗箱是他的告解室嗎?我低頭看著他的影子,心底用一種誤讀的心態,將這話理解為一種” 台式的法式浪漫”。
溫暖十一月週末,余白突然給我電話,讓我去他景美的公寓。埋在幾千張畫面裡的余白低著頭,試圖選出些照片。而”挑選”的潛意識凝視,讓他很難做出最後決定。
「奧利維,這些照片.....」他邊開紅酒邊看了我一眼,他的背後.....一落一落成堆的照片…。
我心想,只有紅酒懂余白吧?這”一大片的蕪蔓龐雜”接了很深地氣的黑白照片和一桌子的紅酒杯。一開始,我原以爲是羅伯特·杜瓦諾(Robert Doisneau)(註二)或布拉塞(Brassai)(註三)那種風格,但余白不是。邊喝酒我邊幻想:倘若臺灣是間大暗房,晦澀的反差或濃度,粗一點或淡一些的賽璐璐膠片和被拉長曝光的半透明映象,在開開關關紅色安全燈下反覆過濾了他的屏憶(souvenir-écran)註四

寅時盡頭躊躇的光譜。
余白收縮光圈的意圖,緩緩將焦點轉向心靈影像的深處,另一種話語如同曝光不足的法文,將午夜臺北躑落如黑夜塞那河一池藥水,倒數計時難以歸零的過度顯影,彷若尋不著的動詞在成串堆砌呢喃中,長出不似無花果追憶的鄉愁。而我除了繼續喝完他的紅酒,在藍白紅短句中渡過午后。

而他,仍在”一大片的蕪蔓龐雜”照片中,尋找他的花朵"。


註一:筆者的法文音譯。
註二:羅伯特·杜瓦諾(Robert Doisneau),20世紀法國著名攝影大師,一生以拍攝巴黎浪漫照片為主軸。
註三:布拉塞(Brassai)匈牙利攝影家,於1924年前往法國巴黎,並於1932年出版第一本攝影集《夜之巴黎》,獲得得“夜間攝影之祖”的美譽。
註四:西格蒙德‧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在〈回憶、重複與透工〉曾做出下列描述:「......屏憶代表著被遺忘的童年歲月,正如夢的顯內容代表著夢思維。」引自尚‧拉普朗虛(Jean Laplanche)、尚-柏騰‧彭大歷斯(J.-B. Pontalis)原著,沈志中、王文基譯,《精神分析辭彙》,台北:行人出版社,2000年,頁483。其中「屏憶」(souvenir-écran)一詞Jean Laplanche建議更改成法文新譯名souvenir-couverture中譯為「遮蓋—記憶」,為了呈現出法文翻譯佛洛伊德思想的整個動力過程,中文譯者仍譯為屏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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